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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圖節錄自麥田出版
圖/麥田出版提供
最壞的時候浮想聯翩著最好的時光,老人、老街、老樹、老房子、老社區、老故事,越是黑暗,底層的珍珠才會閃著動人的光。

 

內容簡介:

本書共分三輯,「舊情綿綿」從童年記憶談大稻埕的環境變遷、生命情態;「漂浪之女」則書寫生活感懷與所遭遇的形色風景、文藝少女的多樣閱讀心靈;「牽阮的手」則深入描繪參與老人照護工作的點滴歲月,勾勒年長者生命缺口及長伴左右的深刻體悟;作者坦言,這個特殊經驗,致使原本性情執拗、孤癖、脾氣壞的她,學會的第一件事,不是社工助人專業,而是擁抱。

 

作者介紹:

夏樹

古早時代,伊是「大稻埕ㄟ查某囝」;春去秋來,長大成了「大橋頭一蕊花」。輔大歷史系畢業,治史無方,學商不成,誤入社工領域,成為老人服務界的苦海女神龍「大姊頭仔」。寫作完全是雲端上的情與慾,老台北、老故事、老靈魂,雖然白雲蒼狗,但也因此,有了一片樹林。

 

搶先試閱:

大光明˙放光明

打開時報出版的《台北老街》,極大篇幅,作者莊永明先生,用「台北人寫台北事」的溫柔筆觸,撫今追昔,重新打造出舊日台北「城外」延平北路的一段「太平」歲月。從「延平北路頭」一路走到「台北橋腳」,商家雲集,風月無邊。「江山樓」前,車如水馬如龍,「媽祖宮」裡,有燒香有保庇;直的大街處處興隆,縱的小路條條通達,一下子是「生生皮鞋」、「狗標服裝行」的如今安在,一下子又是「波麗路」、「法主公廟」的輝煌過去,每一段講古都似歷史掌中戲,搬演著那一代台北人繁華如夢的時空傳奇,也像極了張愛玲筆下,上海弄堂那三十年前的老月亮,有著年華已沉可是故事永遠完不了的一爐香。

「延平北路的精華在二段」,《台北老街》裡是這樣講的:

二段的六十一巷,走二、三十步有一家老戲院「大光明戲院」,日據時代稱為「第三世界館」,在台北市「古老」電影院排行榜中,是在前幾名的。這家戲院是台灣人的「專屬電影院」,所以在默片時代是用閩南語旁白的。

這裡的二段六十一巷,就是我小時候住的那條燈火明燦的商店街。

我出生後第一個十年,就住在這巷仔內。六十一巷不很長,但連接了那個年代極重要繁榮的兩條台北大街,從我家,向左走,向右走,幾乎數同樣步伐,你會抵達太陽的西邊延平北路口,以及月亮的東邊重慶北路上。

依照莊永明先生的台北老街地圖,我的童年,離那家古早台灣人專屬戲院「大光明」,也只有二、三十步之遙了。

通常是下午,背著書包放學了,天色尚亮,吃飯嫌早,又不急著寫國語或是算術的功課,我這個小鬼頭,賊頭賊腦現身「大光明戲院」售票廣場。早已忘了身邊玩伴是誰,只記得當時左鄰右舍孩童中,沒哪一個查某囡仔像我,頭毛剪短短,身軀瘦卑巴,穿條小裙褲,三兩下就爬上,購票窗口兩邊的鐵欄杆。其實,那欄杆根本不必費勁去爬,只要雙手往上撐,兩腿用力蹬,空中挺腰轉身,下一秒鐘小屁股就斜坐在欄杆上兩腳晃啊盪,瞇起眼睛,一邊看誰來買票,一邊看電影櫥窗海報。

那是很遙遠的畫面了,黑白劇照下,圖說著三兩句台詞劇情對白,有文有戲,連環張貼,一場看過一場,從預告看到下檔,吸引我讀著,編織著,眼睛茫啊茫,心跳踢踏踩,故事開始了而我就在這裡呢。「大光明戲院」雖然位於巷仔內,但一天放映下來,戲院門口總有那麼多沒事幹的流動人口,跟我一樣貪看櫥窗海報的,圍著「卡打車」用彈珠台打煙腸的,一肩兩擔賣醃漬水果的,等著排隊買票、散場後流連不去、路過、來這「消涼」的……。隨著天色愈來愈暗,出沒的閒雜人等也愈來愈多,那時就差不多該停止張看回家了。

戲院名曰「大光明」,印象中那裡永遠陰陰暗暗,頂頭看板油彩著大花臉的男女主角,沒有霓虹閃爍,看不到明明天光,只屋簷上櫥窗前,點著幾燭光的白色燈管,映著水泥地板坑坑疤疤。住在一條擁有一間老戲院的巷仔內,對一個自小就喜歡東張西望、看圖念字的小孩來說,是一件幸福的事。幸福就是,你不了解這世界,可內心單純的喜樂與滿足,如火苗一樣溫暖光明。於是,巷口大光明,巷內放光明,紅牆綠瓦,烏衣藍衫,一戶一戶都像電影裡既熟悉又陌生的後街人家,那裡面有故事,我從小就知道。

戲院廣場前廝混的時光,有幾次,大人也會帶我進場看電影,當小孩的好處就是看電影免票,沒座位站著也好,還可以跑來跑去。記得大光明戲院觀眾席是會往後仰的木椅,硬梆梆,坐起來吚歪吚歪叫,這沒什麼好挑剔,也沒空管這些,因為戲院很大,所以銀幕更大,影中人直逼眼前,動不動就會蹦出來嚇你一跳。

電影未開演,大銀幕一律垂著紅絲絨布,上面繡貼「黑松汽水」斗大四字,入座後人聲嘈雜如汽水冒泡此起彼落,大家都在等,等那新娘喜幛般的紅布,緩緩從中間往兩邊拉開。先是「松」跟「汽」不見了,再來是「黑」與「水」,拉到最後,一片布簾變成兩根紅柱子立在銀幕邊側。噓~放電影了。我那單純的小腦袋沒懷疑過為什麼,一道光束投曳到前面就會有人有聲有影,感覺是走進了時光隧道,恍恍惚惚,半睡半醒,等到重現光明,布幕也慢慢拉上,明明白白告訴你這一切就要戲終人散。

大光明,放光明、老電影,老情人。我懷念這種放電影前動態的「開場白」,那幕後有人,手動拉開電影序幕的古意與可愛。

記得「紅與白」的銀幕,卻記不起來看了哪些片子。印象中勞萊哈台王哥柳哥等都沒看過,武俠片似乎有,但說不出什麼特別的。畢竟當時年紀小。我對黃梅調也沒風靡過,應該是沒趕上「梁兄哥」熱潮。古裝片、時裝片有看沒有懂的倒是不少,腦海裡偶爾會跑出來一齣歌仔戲天王楊麗花小姐反串的戲,片名不記得,劇情也早忘了,亂七八糟就只記住一幕激情戲。那時,楊麗花還沒後來那麼家喻戶曉,她演一個小廝,被家裡主母看上,兩人相擁雙腿交纏倒在木床,鏡頭一帶,反串的楊麗花小姐下面穿的男人褲管被一雙細白腳丫子慢慢勾動漸漸捲起、捲起,露出一雙赤裸小腿,再下一個鏡頭,就這樣雨收雲散,成其好事了。

電影影響人生,我至今對男人小腿仍然懷有無限遐想。

所有老街,都自有一頁回不去的滄桑,古老戲院領得了一時風騷,卻爭不過百年的浪奔浪流。大光明戲院那一爐香點得人薰薰欲醉,終究還是隨著三十年前的老月亮沉落在淡水河的淺灘。如果沒有記錯,未搬離那條商店街前,戲院就因環境變遷,生意不佳,改為「大光明歌廳」。少了電影海報,多了酒色財氣,廣場不再可愛,沒有「黑松汽水」的帷幕,不見排排坐的觀眾影迷。再後來,歌廳也經營不下去了,大光明就這樣,比繁華落盡還更早一步,黯淡殞落,永遠失去了光明。

原文出處:http://paper.udn.com/papers.php?pname=PIC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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